“兒臣求父皇,收回賜婚之命。”“胡鬧!”皇帝的拂塵重重一擲,怒聲道:“國本為重,
豈容兒戲!”我輕聲開口:“陛下,臣女愿退?!?1早朝尚未開始,
金鑾殿前的玉階已然跪了一道身影。那是太子——蕭珩。身著玄衣金紋,背脊挺得筆直,
面色卻沉如寒霜。他低著頭,聲音一字一句,
清晰而堅(jiān)定地響徹在寂靜的朝堂上:“兒臣求父皇,收回賜婚之命?!贝搜砸怀觯俟賴W然。
我立在大殿正中,鳳釵斜插,衣袂微動,臉上帶著淺淺的笑。這一天,終究還是來了。
滿京城的人都知道,我沈清歡與太子蕭珩自幼青梅竹馬,年少定親,乃是圣上欽點(diǎn)的太子妃。
他年少聰慧,我穩(wěn)重端方,所有人都說,我們是天作之合。可誰能想到,南巡歸來,
他竟帶回一位“救命恩人”,一位所謂的漁家女,名喚白芷柔。
他不顧禮法、不顧家族、不顧天下人的眼光,跪在朝堂上,只為一句:“兒臣心有所屬,
實(shí)難違心與沈家女完婚?!薄昂[!”皇帝的拂塵重重一擲,怒聲道:“國本為重,
豈容兒戲!”“父皇——”“你閉嘴!”百官沉默,我卻緩緩走出隊(duì)列,輕聲開口:“陛下,
臣女愿退。”殿中再次一靜,宛如冰封。我抬眸看著皇帝,神色恭敬,
語氣卻平穩(wěn)無波:“蕭珩與我相識多年,他既無意,勉強(qiáng)也無益。我沈清歡,
不愿強(qiáng)求一段不甘心的婚事?!被实叟瓨O反笑:“你可知你退得不是婚,
而是沈家與太子的結(jié)盟?”我輕輕一笑,從鬢側(cè)拔下鳳釵,屈膝奉上,聲音不輕不重,
恰好落入每一個人的耳中:“我沈清歡,寧做孤峰之雪,不作泥地之蓮。此婚,我退。
”太子抬起頭看我,仿佛一時(shí)愣住了,喉頭動了動,卻終究一個字都沒說。那白芷柔,
站在殿外,穿著素雅布裙,臉色蒼白,眼中盈著淚,柔弱得仿佛一陣風(fēng)就能吹倒。
可我分明看到她唇角一抹飛快掠過的笑意。我沒有揭穿她,只是垂眼掩唇輕笑,心道:很好。
接下來,就讓你們看看,什么叫——從云端摔下的滋味。退婚圣旨下得極快?;爻痰鸟R車上,
嬤嬤哭成淚人,我卻一言不發(fā),只盯著手中那枚鳳釵。這鳳釵,是他親手送我的,
十六歲那年,他說:“將來我登基,你便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。”如今,
他說:“她救了我,我不能負(fù)她。”真是可笑。嬤嬤小心地問:“小姐,接下來該怎么辦?
”我勾起一抹笑,聲音輕得仿佛夜風(fēng)拂過竹林:“怎么辦?當(dāng)然是——登得更高,踩得更狠。
”三日后,圣旨再至。白芷柔被封為“順貴人”,住入東宮。宮門之外,我站在風(fēng)中,
望著那扇為她打開的朱紅宮門,嘴角笑意越發(fā)深。沈家的女兒,從來不會低頭。如今,
我既然脫了這層太子妃的皮囊,那便不做風(fēng)中柳,而做山中雪,等風(fēng)起時(shí),一場覆頂。
而你們——一個也別想安生。02三日后,白芷柔以“救駕有功”的名義,被封為順貴人,
住入東宮偏殿。這封詔書剛一頒下,整個宮里沸騰了。從宮女太監(jiān)到尚衣局內(nèi)閣,
誰不知她一個漁家女子,不過憑一場“意外落水”,竟能飛上枝頭,住進(jìn)東宮。而我,
那個太子原配未過門的未婚妻,被“賞”了清幽殿,說是休養(yǎng)靜心,實(shí)則明褒暗貶,
宮中人盡皆知是被打入冷宮前殿。我沒拒絕,甚至主動接過了圣旨,跪謝恩典,
笑得溫順大方。她想贏我的名,我就把位置讓出來; 她想要的榮光,
我偏偏讓她拿得不安心。清幽殿遠(yuǎn)離宮中主路,荒得很,舊墻青苔,月影照墻如鬼畫。
嬤嬤替我打掃屋子時(shí)心疼得眼紅:“小姐,咱怎么就落到這地步了?那白芷柔,
明明是個狐媚子!”我輕笑,將一盆落滿灰塵的蘭花放回窗臺,語氣淡淡:“落什么?
只是換了個地方看戲罷了?!眿邒咩蹲×耍骸翱础⒖词裁磻??”“白芷柔入了東宮,
想來太子殿下應(yīng)當(dāng)日日恩寵、夜夜笙歌了吧。”我似笑非笑,“這么快就揭開底牌,
未免太急。”她是聰明人沒錯,可惜啊,太想贏,反而露了鋒芒。這種人,
終究不是長久之計(jì)。不出我所料,才進(jìn)東宮第五日,白芷柔就親自登門了。她來得極有禮數(shù),
身著雪青色襦裙,頭飾簡單,素雅得像一株晨露帶水的蘭花。手中捧著一盒糖漬青梅,
說是“舊識一場,不忍你我反目”。“清歡姐姐。”她軟聲喚我,眼中盈盈含淚,
“是我打擾了你的姻緣,可我真的沒有心機(jī),太子殿下只是……只是可憐我?!彼贿呎f,
一邊輕輕地咬唇,纖細(xì)的手指攥著帕子,指節(jié)發(fā)白。我沒說話,只是淡淡抬眼,
看著她那盒青梅。她心里怕是得意極了,能站在我面前,
用一副“我不想贏你但我贏了”的姿態(tài)笑著示弱,對她而言,就是另一種勝利?!澳阏f得對。
”我緩緩接過青梅盒,笑道,“太子殿下確實(shí)心善,連落水女子都愿娶為妻,實(shí)屬難得。
”她眼神微頓,笑容卻還掛著:“清歡姐姐不怪我,我就放心了。”我頓了頓,
忽而笑得更溫柔了些:“不怪。你救了太子,是好事,只是……”我低頭剝開一枚青梅,
像是不經(jīng)意地道:“你家祖宅……是在哪個縣來著?我吩咐人給你備些禮,
也好去上香叩謝你祖宗幾分德?!彼鄣罪w快掠過一抹慌亂。我沒逼問,
只是笑著咬了一口青梅,唇角彎彎:“梅子不錯,酸得剛好?!彼龑擂蔚匦α诵?,
說宮務(wù)在身,便告辭離去。我目送她遠(yuǎn)去的背影,收回眼神,看向嬤嬤:“去,吩咐暗衛(wèi),
查白家三代族譜?!眿邒咭徽骸靶〗銘岩伤皇菨O女?”“她的手,太細(xì),連網(wǎng)都沒摸過。
”“可太子不是親口說,她是救命恩人?”“他信就夠了。”我語氣清淡,“我不信。
”夜深,月色如洗。我獨(dú)坐窗前,手中握著那枚未吃完的青梅。太子蕭珩啊蕭珩,
你說她是你的救命恩人,那我便救你一次命試試?你是否也會為我跪在金殿之上?
我輕輕一笑,望向?qū)m墻深處。03東宮燈火通明,笙歌夜夜不歇。自從白芷柔住進(jìn)來后,
太子像變了一個人,整日笑容溫和,眼中帶著憐惜,恨不得將天下的好都捧到她面前。我呢?
被冷落在這冷清的清幽殿,昔日太子妃的尊榮成了人人嘴邊的笑柄。宮中流言四起,
都說我輸給了一個出身低賤的漁女,輸?shù)脧氐?,輸?shù)每蓱z??伤齻儾恢?,
我早就不稀罕做太子妃了。我只是在等,等一根線,一刀,一局死棋翻盤的好時(shí)機(jī)。
“沈清歡!”太子的怒吼像雷霆一樣砸進(jìn)殿中。我抬眼望去,只見他大步踏入,
身后的宮人低著頭,一個字都不敢吭?!澳憔垢以谒郎幚飫邮帜_?!
”我神情淡然:“我不明白太子殿下的意思。”他揚(yáng)手將一盞青瓷湯盞砸到我腳邊,
藥汁濺了我一裙角:“白芷柔服下你的湯藥,當(dāng)夜腹痛難忍,御醫(yī)說藥中藏有麝香,
意圖何在?”我看著地上的湯盞,輕聲笑了?!疤拥钕率窃趹岩晌蚁露??”“不是懷疑,
是鐵證如山!”他指著我,眼中盡是厭惡,“你一直不甘心退婚,是不是?你嫉妒她得寵,
便想害她流產(chǎn)!”流產(chǎn)?我嘴角微揚(yáng),看著他眼中的焦急與怒火,
仿佛看見了三年前那個說愿意護(hù)我一生一世的少年,正親手把我推下懸崖。
“太子殿下可真是深情種,”我聲音輕得仿佛夢中,“白芷柔懷了你的孩子,
你可真是急壞了?!彼徽?,臉色有瞬間的愧色,卻轉(zhuǎn)瞬被怒意掩蓋。“你再嘴硬也無用,
朕已將你貶為‘庶女’,若再犯,便打入教坊!”我低頭,沉默了一瞬。片刻后,抬起頭來,
輕輕點(diǎn)頭:“是。臣女知錯?!碧右汇叮路饹]料到我會這般順從。他冷哼一聲,
拂袖而去。只留下我站在破碎的藥盞前,緩緩俯身,將那殘瓷一片片拾起,指尖被劃破,
血珠滴落,映入燈影。我不恨他,真的。我只是可惜??上以胚^他,護(hù)過他,
賭上沈家三代榮耀托付給他。結(jié)果呢?他不但輕信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,
還將刀子架在我脖子上,只為護(hù)那白芷柔周全。好,那就別怪我不再手軟。當(dāng)夜,
我換了一身男裝,悄然離開清幽殿,穿過暗道,進(jìn)了藏書閣密室。
那里藏著我母親生前留下的暗衛(wèi)密卷。我用印指劃開卷軸,一封封密信映入眼簾,
年來在各地布下的耳目——朝中、邊疆、商道、江湖、醫(yī)館、妓坊……我母親是前太師嫡女,
一手撐起沈家的家族布局。她臨終前把這條密網(wǎng)交給我時(shí)說:“阿歡,太子不是你命中之人,
等你明白時(shí),就用這些,去奪回該屬于你的。”我終于明白了。如今,他棄我如敝履,
那我也不必再心軟?!皞餍沤o江南沈氏支脈,查‘白芷柔’真名真戶,
重點(diǎn)查南疆走私與鹽引黑市?!蔽依渎暦愿馈!笆?。”“再傳影衛(wèi)一隊(duì),
進(jìn)東宮查香爐、衣物、飲食,尤查其貼身香囊。”“屬下領(lǐng)命。”半月后,宮中又起風(fēng)波。
東宮順貴人無故暈厥,宮中流言再次四起,說是她胎氣不穩(wěn),太子震怒,封閉內(nèi)宮,
不準(zhǔn)任何人探視。我倚窗看著窗外煙云翻涌,神色平靜如水。嬤嬤走進(jìn)來,
低聲稟道:“小姐,南疆那邊回信了。白芷柔,真名叫‘柔?!?,并非漁女,
而是南疆商賈私生女,早年曾在邊境失蹤過三年?!蔽也[起眼:“她失蹤那三年,
是不是剛好對應(yīng)南疆蠱毒泛濫時(shí)段?”嬤嬤點(diǎn)頭:“是。屬下還查到,她這次帶回京的香囊,
確有異香,似是‘曼婆香’,南疆女子常用來……”“惑心、安胎、藏毒?!蔽依湫σ宦?,
“白芷柔,好大的膽子?!薄靶〗憬酉聛泶蛩??”“別急。”我將香囊藏入袖中,
淡聲道:“魚還沒到釣鉤最深處?!薄八€在貪著榮寵、沾著香火,那就讓她飛高點(diǎn),
摔得才夠狠?!?4東宮傳出白芷柔小產(chǎn)的消息后,整個后宮陷入一片低氣壓中。
太子雷霆大怒,連夜杖責(zé)數(shù)名宮女太監(jiān),說是他們照顧不周。白芷柔則閉門不出,整日啼哭,
連太后問安都不去。她越是委屈,越能喚得同情。我卻知道,那孩子,是她親手“不要”的。
“小姐,白芷柔又病了,這回說是夢中驚悸,怕鬼纏身。”嬤嬤進(jìn)來,邊說邊撇嘴,
“我看是心虛?!蔽逸p輕一笑,端起茶盞吹了吹,“她不怕死,就怕真。
”“屬下從她屋里搜出來一張南疆鎮(zhèn)魂符,藏在床榻之下。畫得粗陋,手法卻極陰。
”嬤嬤聲音放低,“像是……用血畫的。”我手中茶盞輕輕一頓,語氣平靜:“她開始慌了。
”這說明,我放出去的風(fēng)聲,她已經(jīng)聽到了?!易屓斯室馍⒉?,
說南疆蠱毒之事將由大理寺重審,凡曾涉入南疆失蹤案者,皆有可能傳召問訊。她沉得住氣,
也藏得好,可惜,她忘了,越是怕什么,就越容易露餡。夜里,宮中春宴,群妃齊聚。
我卻意外地收到一封東宮傳來的請?zhí)?。署名人:白芷柔。她邀請我前去東宮喝茶賞梅,
字里行間皆是親昵——“思念清歡姐姐已久,愿再敘姐妹之情?!薄八胱鍪裁??
”嬤嬤皺眉,“不會是設(shè)什么套吧?”“設(shè)套?”我笑了,“她還不夠格。
”我換上一身月白宮裝,將頭發(fā)挽得松松的,臉上擦了一層極淡的脂粉,看起來疲憊又柔弱,
像個剛從冷宮出來的落魄千金?!獎偤茫軡M足她想“勝我一次”的心理。東宮偏殿內(nèi),
香爐裊裊,白芷柔身著一襲淺粉宮裝,眉眼低垂,臉色微蒼?!扒鍤g姐姐,”她站起來,
扶我落座,笑意溫柔,“這些日子委屈你了,都是我的錯。”我微微一笑,
不置可否:“我沒覺得委屈?!彼馕樱瑓s迅速掩下,倒了杯茶遞給我。
“聽說你最近身子不好,便命人尋了些安神的香來,都是御醫(yī)特調(diào),保準(zhǔn)你一夜好夢。
”“那可真謝謝你了?!蔽医舆^茶,輕輕抿了一口,低聲問:“這香,可是你常用的那一味?
”她笑得更深:“自然,既然我都用了,自是無害?!蔽覍⒉璞K放回桌上,
輕聲一嘆:“你知道么?我其實(shí)很羨慕你?!彼劬α亮艘凰玻傲w慕我?”“是啊。
”我低頭看著茶盞,聲音輕柔得像是摻著幾分自憐,“你出身低微,沒受過禮教束縛,
說話也可以撒嬌賣乖,哭一哭就有人心疼。你做錯事也沒關(guān)系,因?yàn)槟恪欢?guī)矩’。
”我抬頭看她,語氣忽而一轉(zhuǎn):“可惜啊,白芷柔。你演得太好了,好到連自己都信了。
”她臉色頓時(shí)一變,手指微微一顫?!澳阏f什么?”我起身,語氣平靜:“南疆的蠱毒,
鎮(zhèn)魂符,曼婆香,還有你藏得極深的胎毒。你想借孩子上位,又怕真生下那孽種拖累你,
索性自己下手——這一招,不錯?!薄澳愫f!”她尖聲打斷我?!澳闳舨恍奶?,
又怎會連夜焚燒貼身物件?”我嗤笑一聲,“東宮上下,哪個不是我的眼線?
你知道你每日吃的羹湯,有幾味是我下令送去的嗎?”她臉色死白,猛地想要起身喚人,
卻發(fā)現(xiàn),殿門早已無聲無息地合上,內(nèi)外被封。我緩緩走向她,語氣輕柔,
像是談家常:“別叫了。你身邊的宮女,今夜都喝了蜜酒,睡得可香?!薄澳恪⒛阆胱鍪裁??
”“我不做什么。”我轉(zhuǎn)過頭看向窗外夜色,“我只是想聽你,親口告訴我,
那個孩子——你到底是為了避誰而不要?”她顫抖著唇,嘴硬到底:“我沒有孩子!
我什么都沒做!”我回頭看她,淡淡道:“好啊,那我們?nèi)ヒ娀屎竽锬铮?/p>
請?zhí)t(yī)院再驗(yàn)一遍脈?!彼K于慌了。“沈清歡,你要魚死網(wǎng)破嗎?
”我輕輕一笑:“你配和我魚死網(wǎng)破?”她撲上來,試圖搶我衣袖藏著的香囊,
我一把反扣住她的手腕,狠狠扭斷。她痛得癱倒在地,慘叫一聲,汗水涔涔。
“你做夢都沒想到吧,這香囊,里面不是曼婆香,是我母親留下的鳳隱引。
”我看著她慘白的臉,低頭貼近她耳邊:“這味香,一旦點(diǎn)燃,
滿宮的貓都會瘋——你信不信,太子一旦被咬一口,連圣上都護(hù)不了你?”“你瘋了!